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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 莫动凡心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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轩辕梦并不担心太子能找到自己,她怕的是,太子万一真的闹开了,自己身份暴露,那就大大不妙了。

默默听着两人在外面闲聊,等太子和十三皇子离去,她才抹着额头的汗,从幕布后走出。

嗅了嗅自己身上,除了清爽的皂角味,什么都闻不见,她就不信那个十三皇子的鼻子,真能灵到这个地步。

半个时辰后,看戏的妃子们陆陆续续到齐。

也真是奇怪,皇帝病着,她们竟有心情看戏。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,宫里大部分的妃嫔,都是被迫入宫的,对皇帝一点感情也没有,她们关心皇帝的生死,无非是关心自己的未来,幸好这个年代没有殉葬这么一说,待皇帝驾崩,新帝登基,她们就可以迁出皇宫,去城郊的别宫颐养天年了。

这么想想,做皇帝还真是没意思,老婆是多,可真正关心自己的,又有几个呢?

孤家寡人一辈子,就算手握至高权利,也没人陪你一同分享,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,感受到的不是温暖与安心,而是无尽的苍凉。高处不胜寒,权利越大,地位越尊贵,人也会越孤独。

想到今后可能面对的,她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惶然与悲伤,难道自己,也将走上如同昊天帝一般的老路?当百年后,自己年老体衰,恶病缠身时,那些曾说着对自己至死不渝的爱人,却在歌舞升平,欢腾雀跃,用无尽的快乐,来讽刺自己的可怜。

想到这,她又出了身冷汗,感觉整个人都被浸在了冰水里,浓浓的寒意从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,四肢都开始变得僵硬。

太可怕了,一想到自己躺在床上,尸体臭了都没人管的一幕,她就忍不住浑身发颤。

“皇后娘娘驾到――”一声高亢的唱报声,将她迷离恍惚的深思拉了回来。

连忙收敛心神,轩辕梦垂着目,一余光扫视那抹渐渐逼近的雍容身影。

皇后看上去年纪并不大,但她脸上的那股倦容,以及历经沧桑的幽郁双眸,都昭示着她已人老珠黄。

要保住后位不易,后宫中哪一个妃子不是虎视眈眈盯着她的凤座,加上她又没有子嗣,想稳坐后位那更是难上加难,尤其近段时间,皇帝重病卧床,眼看龙体一天比一天差,说不准哪天就两腿一蹬归西了。太子一旦登基,她这个皇后,将不再是后宫之主,太子的生母,毓秀皇贵妃,才会是真正的六宫之主。

皇后心烦,以至于短短几个月时间,一头茂密的黑发,就凭空多了几根白发,这让她原本就不郁的情绪更为恶化,连着几天失眠,每天看着空荡荡的宫殿,心头总是阵阵发酸,于是决定来看场戏,缓解一下疲惫的心神。

皇后刚落座,戏园的掌事太监就命轩辕梦奉茶。

端着茶蛊,小心翼翼走到皇后身边,目光在皇后庄重的朝阳五凤髻上瞥过,落在她大红色金丝牡丹宫装上,脚步一错,在将茶碗放置在小几上的时候,手腕一翻,茶水便从茶碗中倾泻而出,系数洒在皇后名贵的锦缎宫装上,将原本就艳丽的牡丹渲染得越发娇艳。

皇后大惊,连忙抽出丝帕,擦拭身上的水渍。

轩辕梦见状,忙求饶道:“奴婢该死,求娘娘恕罪!”

皇后怒火冲头,望着自己被淋湿的衣衫,扬起套着尖利护甲的手,便往轩辕梦脸上挥去,却在半途改变了方向,减缓了力道,手往下一滑,轻轻搭在了轩辕梦的肩膀上:“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?杨公公是怎么教你的?算了,本宫今天是来看戏的,不想坏了心情,自己出去找杨公公领罚吧。”皇后挥了挥手,口气虽柔和,可脸上却愠怒未消。

轩辕梦知道她憋了一肚子气,迫切想要找人发泄,但为了维护自己一向仁爱宽厚的国母形象,不得不将这口气咽下,至于今后会不会找她的麻烦,那都是后话了,总之,她就是看准了皇后死要面子这一点,才敢将滚烫的茶水,泼到她名贵的衣裙上。

台上,好戏已经开演,台下,好戏马上也要开演。

皇后衣裳被淋湿,只好带着一名贴身侍女去后台更衣,轩辕梦连忙紧跟而上。

此刻,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沉浸在戏台上,根本没有人关心皇后到底做什么去了,她一个小小宫女,更是没人在意。

“香儿,等一会戏散了,你去找杨公公,把那个粗手笨脚害本宫出丑的丫头找出来,该怎么做,你心里有数。”皇后一边更衣,一边对自己的贴身宫女嘱咐。

“哎呀,刚才还一副贤后的模样,这么一转眼,就变成心狠手辣的老巫婆了。”回答她的,是一个带着讥讽的清脆女声。

皇后倏地一惊,转过身来,“你……你怎么进来的?”

轩辕梦斜斜坐在梨花木的宽背椅上,脚边,躺着昏迷不醒的宫女香儿,她似笑非笑看着皇后,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,一双漆黑如夜的眸,深邃幽深。

皇后被她的眼神震得心头一跳,心里虽害怕,但皇后毕竟是皇后,行事沉稳,遇事冷静,没有如一般人那样大喊大叫。

“你是何人?暗算本宫有何目的?”

轩辕梦抓起桌上一块点心,塞到嘴里,咽下后才缓声道:“没什么目的,只想找皇后娘娘谈笔买卖。”

意识到对方不会加害自己,皇后这才放心悬起的心,“你找错人了,本宫从不与庶民谈生意。”

“皇后还没听我说到底是什么生意,就急着否定,会不会有些意气用事了。”

皇后冷嗤:“不用听了,本宫对任何买卖都没有兴趣。”

“哦?是吗?”轩辕梦紧盯皇后,慢慢拉直自己的身体,强大压迫力袭向皇后的同时,她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:“那……后宫之主这个位置,你也不感兴趣吗?”

皇后猛地一震,眼神变了几变,却还是冷言道:“本宫现在就是后宫之主,何需再买?”

轩辕梦淡淡一笑,“现在是,只怕过些时候,就不是了。”

轩辕梦平淡的话语,如一把利剑,狠狠钉入了皇后早就痛苦万分的心脏,鲜血,伴随着她漫不经心的语调,源源不断地汩汩而出,瞬间,就将皇后吞没在绝望的海洋中。

轩辕梦站起身,走至皇后身边,声音柔软如同四月里最温和的清风,带着抚慰,划过皇后的心房:“只要你与我合作,今后,你就是昊天唯一的皇太后,谁也取代不了。”

皇后看似平静,实则内心中早已翻江倒海,轩辕梦也不急,等着她自己想通。

前台的戏正值高潮,偶有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,很快便归于寂静。

良久后,皇后转过身,平静地望着她,一国之母的气度一展无余:“本宫不需要你的帮助,也不想与你合作。”

轩辕梦诧异,“为何?”

“本宫是皇后,不论今后登基为帝的是哪位皇子,本宫都是皇太后,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。”

听罢,轩辕梦舒了口气,原来是因为这个。

重新坐回椅子,嘴边含了一缕意义深远的微笑,看向对面的皇后,“没想到皇后娘娘竟只有这点志气,只想做个母后皇太后。”

皇后唇边也含了一缕不甘的苦笑,她当然知道,母后皇太后的权利哪能比得了圣母皇太后,可那又如何!太子一旦登基,她的权利,她的地位,就只能通通让给毓秀皇贵妃了!

那个贱人!凭什么爬到自己的头上!现在已经这般嚣张了,如果她的儿子做了皇帝,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?

极度的恼恨,让皇后再也维持不了一宫之主应有的从容和气度,转身对着轩辕梦怒喝:“滚出去,不管你是谁,都别想来动摇本宫!”

“皇后娘娘……”

“滚!本宫是皇后,永远都是!你是李水秀那个贱人派来试探本宫的对不对?哼,本宫劝你们别妄想了,就算太子登基,本宫照样是后宫权利最大的女人!”

皇后的怨气如此之大,这是轩辕梦没想到的。不过,她越是不甘,越是怨恨,这对自己来说就越是有利。

轩辕梦突地从座位上起身,上前握住皇后不住颤抖的手,沉声道:“如果我说,我是大皇子派来的,娘娘信吗?”

皇后一怔,思绪也跟着变得纷乱起来:“大皇子……大皇子……大……你说荣贵妃之子?”

“没错,正是。”

皇后呆呆看着她,眼中有诧异,疑惑,震惊,霎时,又变成了惊骇:“难道……难道你……”

皇后不敢确定,但她在宫中这些年,从一个小小的美人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,历经风霜,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,面前的女子,一看就不是普通人,若不是龙华京城太女府里的那位,她实在想不出,谁还能有这样的本事,这样的气魄。

轩辕梦没有向她解释自己的身份,只牢牢锁着她的眼,一字一句道:“皇后娘娘是聪明人,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,你辛苦了一辈子,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和自由,才好不容易坐稳皇后的宝座,您甘心把这个位置让给别人吗?太子一旦登基,毓秀皇贵妃母凭子贵,不但会夺走原本属于你的权利,还要夺走属于你的尊荣,两宫太后共同执掌后宫,这对皇后您来说,无意是一种羞辱,加之太子并非你的亲子,皇后认为,到时候这皇宫里,还能有你的立足之地吗?”

皇后狠狠咬着牙,从齿缝中挤出一句:“你想让本宫助大皇子夺位?可他又能给本宫什么好处?”

“大皇子的生母荣贵妃早已薨逝,所以,并不存在两宫太后之说,届时,后宫还是您的天下。”

皇后不傻,不用她分析,也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,但与文太师作对,一旦落败,怕是连皇后之位都保不住,她虽嫉恨毓秀皇贵妃,却不敢打太子的主意。(. )

轩辕梦从她为难的表情上猜出,她的畏缩不前,八成和文太师有关:“为了将来,娘娘就不愿赌一把吗?”

赌一把?

呵呵,说的容易,压上荣华富贵,压上身家性命,去赌一场几乎不会成功的赌局,她在宫中斗了这么些年,早已身心俱疲,没那个勇气了。

轩辕梦知道她已心动,却因顾虑太多,不肯迈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,她在一旁看着心急如焚,催不成,逼不了,生怕自己说得越多,皇后的顾虑就越多。

轩辕梦此刻真有种严重便秘的感觉,恨不能掐着皇后的脖子,把她的顾虑她的担忧全部挤出去。

看来,今日的谈判,要以失败而告终了。

信心满满的来,却以满含失望的走,这个皇后,简直就是她碰到的最难缠的钉子户,怎么敲打都没用,也不知她那前怕狼后怕虎的性子,是怎么当上皇后的。

一脸悻悻,轩辕梦决定走人,再另想他法,这时,外面传来一阵娇媚的女子笑声,接着,便见一道艳丽的裙幅拖过地砖,逶迤而来。

女子的年龄在三十五六左右,尚是风韵犹存的年纪,头上的金凤钗随着走路的节奏一摇一摆,凤口的硕大的东珠,在微暗的光线下散发着莹润剔透的光泽。

她轻迈莲步,左右各一名侍女,身后还跟着两名内监,看到皇后时,她睁大水眸,掩嘴一笑:“哟,皇后娘娘也在啊。”

皇后的目光在女子身上冷然一瞥,不客气道,“皇贵妃,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,没有本宫的命令,你也敢进来!”

皇贵妃?毓秀皇贵妃?

轩辕梦低着头,心里却可开了花,真是人生处处好戏多。

毓秀皇贵妃却不在意,搀扶着两名宫女,压根就不把皇后放在眼里:“本宫有点热,想到这里来凉快凉快,顺便重新打理一下梳妆,皇后娘娘若是不介意,就给本宫让个位子。”

这毓秀皇贵妃也真够嚣张的,在皇后面前,也敢自称本宫,看看皇后那铁青的脸色,就知道她有多气愤了。

“想乘凉外面乘去,本宫教训下人,不想有人打扰!”

毓秀皇贵妃“呀”了一声,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香儿,又看了眼垂着头一副做错事模样的轩辕梦,幽幽道:“皇后待下人就是太苛刻了,人非圣贤孰能无过,得饶人处且饶人嘛,您这么凶,以后谁还敢伺候您啊。”说着,走到轩辕梦身边:“别怕,有本宫给你撑腰,没人敢动你,放心吧。”

轩辕梦憋笑憋得肚子疼,想谢恩,又怕拂了皇后的面子,今后不好合作,一时倒有些为难。

这时,皇后开口了:“这地方就让给毓秀皇贵妃,本宫肚量大,不跟她一般计较。”说完,转向轩辕梦:“你过来,本宫有话要跟你说。”

轩辕梦心想,有戏了!也不管毓秀皇贵妃什么表情,忙小跑着跟在皇后身后。

皇后一路行至戏园外,才停下脚步。

深吸几口气,将郁结在心中的怒火压下,这才出声:“说吧,要本宫怎么做?”

轩辕梦简直不敢相信,原以为劝说计划彻底失败,没想到峰回路转,毓秀皇贵妃早不出现晚不出现,偏在这个时候出现,三言两语,就让比钉子户还钉子户的皇后下了决心,真是天助她也。

正了正神色,轩辕梦道:“不需要皇后您付出多大的牺牲,只要您出个面,将大皇子迎接回宫,若大皇子登基为帝,必加倍报答皇后娘娘。”

皇后这次连犹豫都没犹豫,直接道:“好,什么时候需要本宫出面,你派人传个话就行。”

“那就多谢娘娘了。”轩辕梦拱手行了一礼。

一切已经谈妥,剩下的,就看皇后的了。

轩辕梦正欲退下,却听皇后问:“你这样帮他,不怕他将来恩将仇报?”

轩辕梦无谓道:“我与他之间,本就是互相利用,他若将来真的反水,我不介意亲手灭了他。”

皇后望着她,忽然低低一笑:“好一个狂妄自大的轩辕梦。”

低低的呢喃,很快就散于风中。

在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,两个女人的会晤,成就了不久后一场腥风血雨。

……

皇宫晚上有宵禁,轩辕梦想从十几米高的城墙上飞出去而不被守卫发现,基本不太可能,为了不打草惊蛇,她只能等明日天亮混在出宫采办的宫女里一同离宫。

好戏散场,嫔妃们意犹未尽,三三两两走在一起,一边闲聊,一边朝自己轿辇的方向走。

戏园的杨公公见主子们都走得差不多了,逮着轩辕梦,劈头就是一顿臭骂。

骂了一阵,被骂的人却一脸的满不在乎,杨公公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,如果他有胡子,肯定胡子也要高高翘起,可惜,他是个太监。

杨公公见她油盐不进,连骂她的力气都没了,直接挥挥手,把她赶了出去。

刚走出戏园,就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往自己这边而来,吓得她寒毛直竖,忙低着头,做出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样子,垂着头细声细气说了句“奴婢见过太子殿下”,然后就跟没头的苍蝇一样往前直冲。

“咦?那香味……”跟随在太子身边的少年猛地回身,指着轩辕梦:“就是她,她身上有那种紫草的味道。”

哎呦喂,不是吧!听着少年那一声笃定的大喊,轩辕梦晕过去的心都有。

说他是狗鼻子,还真是狗鼻子,她身上的衣服都洗过一回了,怎么可能还有香味?这不是坑爹嘛!

轩辕梦假装听见,继续快步朝前走。

“十三弟,快追啊!追上她,我就把父皇去年赏我的那幅海晏天青图送个你。”

话落,少年的身影立马如疾射而出的箭,飞快朝着轩辕梦离开的方向掠去。

轩辕梦大惊,想施展轻功,却怕被人识破,这一犹豫,就被少年给拦了下来。

“你这小宫女,胆子倒是大,连太子哥哥也敢打。”

少年长得眉清目秀,看样子也就十五六岁,稚气未脱,笑起来颊边有两个小酒窝。

好长时间不见这种清秀阳光的男孩子了,轩辕梦第一眼,就对这十三皇子产生了好感,语气相对柔和客气,“他做错事了就该打,难道你们皇子皇孙就被别人特殊吗?”

本以为少年肯定会恼羞成怒,没想到他竟赞同地点点头:“嗯,你说的没错,皇子做错事,也应该受到惩罚,只是……”他拧了拧英挺的眉:“你打的可是太子,太子哥哥是什么脾气,你难道不知道吗?你把他打得那么惨,他一定会用最阴险的手段来报复你。”

轩辕梦眨眨眼,这少年到底是在为太子打抱不平,还是在拐着弯讽刺太子啊?

“小弟弟,既然你知道你的太子哥哥是坏人,那你愿意放我走吗?”

她讨好般的语气,竟惹得少年勃然大怒:“什么小弟弟,你多大了,敢叫本皇子小弟弟!”

哎呦,糟糕!瞧她这脑子,竟忘了面前这小贵人是个皇子!

眼一转,忙改口道:“不不不,我叫错了,那个……十三……爷!”这下好了吧,该高兴了吧?十三爷啊,历史上有名的怡亲王,她的偶像!算给这小屁孩天大的面子了。

果然,少年对这个称呼显然十分喜爱,回头看了眼远远朝自己招手的太子,肉痛道:“放了你,就等于把我最喜欢的那幅海晏天青图给放了,这个损失可不小啊。”

轩辕梦忍不住翻了白眼:“我都叫你爷了,你也认了,总不能出尔反尔。”

少年想了想,忽地灿烂一笑:“这样吧,你有什么能拿来作交换的,如果我能看得上,我就放你走,怎么样?”

靠之,这十三皇子根本就是个小强盗啊!

眼看太子越来越近,轩辕梦一咬牙一跺脚,从袖口摸出一把匕首。

“一把破匕首,也敢拿来打发我?”小屁孩一脸不满意。

轩辕梦哼了一声,将匕首的刀鞘拔开,“你看着。”从头上揪下一根长发,抛到空中,头发落下时,还没接近匕首的刀刃,就被锋利的剑气一割为二。

少年看傻了眼,轩辕梦一把将匕首塞到他手里,转身就撒了个没影。

――

阳光破云而出,照耀在皇宫猩红的城墙上,将整个天地也渲染成一片猩红的色彩。

皇后等了七日,终于等到探望帝王的机会。

皇帝的病时好时坏,皇后虽知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,但也明白,这位昊天最尊贵的天子,已经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。而文太师,在没有除掉所有对太子有威胁的竞争敌手前,是绝对不会让皇帝有任何三长两短的。

“皇上,这几日睡得还好吗?”皇后将一个靠枕塞到皇帝身后,端过侍女手里的药碗,手执汤勺,轻轻地搅着。

皇帝疲惫地揉额:“唉,朕这身子,早不如从前了,最近睡得还可以,就是总头疼得厉害。”

皇后微笑着,舀起一勺汤药,送到皇帝嘴边:“皇上这是在房里闷久了,所以才会头疼。”皇后看向窗外,脸上的表情宁静而祥和:“春天到了,百花盛开,别时一番怡人风景。皇上久卧在床,虽说静养很重要,但适当的外出活动也很重要,赏赏花,晒晒太阳,这对皇上的病极有好处。”

皇帝顺着她的视线望向窗外,绿柳红花,莺声燕语,与他这清冷的宫殿不同,外面的天地,是那样的生机勃勃,充满希望。

他支起身子,露出向往的神色:“是啊,春天到了,多美丽的景色啊。”

“待皇上用完药,让臣妾陪您出去走走可好?”

摆脱了严冬的萧索,窗外属于春天的美景,令皇帝心动了:“好,好,朕好久都没有出去过了,真怀念以前我们一起赏花品茶的日子。[ ]”

皇后温婉而笑,时光似乎回到了几十年前,她刚刚进宫,天真烂漫,而皇帝也芝兰玉树,丰神俊朗的日子。

喝完了药,皇后便亲自伺候皇帝更衣。

望着皇帝脸上早已松弛的肌肉,和他僵硬吃力的动作,皇上心中不由地一阵心酸感慨。

她和他,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和宁和地相处过了,自从被封为皇后,她整日都在为如何保住后位而烦忧愁闷,偶尔侍寝,也秉着讨龙颜欢欣的态度去应付,倒没有了刚进宫时的那种单纯与真挚。

早春时节,气温尚有些偏低,即便皇帝身上披着最厚实的狐裘风氅,年老体弱的身躯,依旧经不起寒风的侵蚀,不到片刻,就冷得嘴唇发紫了。

皇后见状,忙命人去拿一条羊驼毛毯,自己则陪皇帝,在御花园的小亭上坐下,握住皇帝的手,为他驱赶寒冷。

皇帝看着她,突然间发现,不论经历什么,不论发生什么,自己的身边,终究还是只有这个被自己冷落了多年结发妻子。这是自皇后落胎后性情大变开始,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她。

女人早已不年轻,原本水灵白皙的肌肤,已变得蜡黄干枯,眼角也有了掩藏不住的细纹,但她笑起来,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,一样动人。

他轻轻一叹,反手握住皇后的手,也露出了一抹是属于从前的宽慰笑意。

两人就这样你看着我,我看着你,在历经沉淀后,抛除所有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,才发现,人生,竟可以变得如此温馨宁和。

而这时,一个与温馨安宁格格不入的声音蓦地插了进来:“皇后,皇上重病在身,您如此任意妄为,置圣上龙体于不顾,究竟是何居心!”

美好的气氛被打破,安宁与祥和不再,皇后抽回手,温婉娴静的目光倏然转冷,刀子一样袭向一旁闻讯赶至的文太师:“文太师,请你注意你的语气,本宫如何作为,还轮不到你这个臣子来指手画脚!”

文太师面无表情道:“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,您虽是国母,但也不例外!”

“你……”皇后怒极,文太师就算是两朝元老,但自己是一国之母,他对自己,竟敢如此不敬,摆明了不将她放在眼里。

“文太师,此事不能怪皇后,是朕一定要到御花园走走,皇后才会勉为其难陪朕一同前来。”这时,皇帝虽虚弱却极有威严的声音传来。

皇后有些不能相的看着皇帝,在接收到对方示意她安心的眼神时,心头的某种情绪忽然一涌而上。

犹记得,她刚由美人被晋封为贵人时,面对后宫中妃嫔的种种嫉妒和刁难,是皇帝,一次次出面替她解围,而当她由贵嫔晋封为妃,再由妃晋为贵妃时,皇帝,再也不会挡在她的身前,为她抵挡那些明里暗里的阴谋与陷害,他的心,早已转移到了别的嫔妃身上,为别的嫔妃遮风挡雨去了。

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的原因,皇帝的情感,皇后的情感,似乎都比平常要敏锐如多。

为太师见皇帝出面,也不好再咄咄逼人,只微微拱手,以毋庸置疑的口吻对皇帝道:“此地风大,皇上龙体未愈,不可在外耽搁多久,请皇上即刻回养心殿休养。”

皇后倏地站起身,用比文太师还要毋庸置疑的口吻道:“皇上是天子,是你的主子,你这个做臣子的,怎可用这样的语气对皇上说话!皇上想做什么,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!”

面对这样言辞犀利的皇后,文太师微微有些惊讶,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,竟让皇后从最初对自己的低声下气,变为如今的针锋相对,但他很快就调整好情绪,继续硬声劝道:“皇上,老臣也是为了您的龙体着想,请您体谅老臣的一片苦心,莫要听信谗言,亲近小人。”

闻言,皇后连声冷笑:“好,好你个文弼舟,你竟说本宫是小人,说本宫进献谗言,看来,你当真是不把皇上看在眼里了!”

眼看两人要吵起来,皇帝连忙起身,虽然贪恋这难得美景以及与皇后几十年后重拾的温情,但他还是道:“不要吵了,朕回去就是。”

正事还没提呢,好不容易才把皇帝带出来,皇后眼看计划将要失败,狠狠心,拽住皇帝披在外面的狐裘风氅,扑通跪倒在地:“皇上,臣妾做这一切,也是为了您啊,难道您真的就这么狠心,要置臣妾于不义吗?”

皇帝见皇后哭得凄凉,心一软,已经迈开的脚步只能停下:“皇后,不是朕心狠,而是朕……力不从心呐。”

皇后抬起朦胧的泪眼,道:“臣妾只想陪着皇上,不离不弃,这么多年,臣妾都未尽到一个妻子该有的义务,臣妾心里很悔。”她闭了闭眼,有更多的泪水从眼中溢出,瞬间沾湿了皇后干枯的脸颊:“其他的嫔妃,都有儿女陪伴在身边,臣妾却只有皇上,若连皇上都不怜惜臣妾,那还有谁能体谅臣妾呢?”

听了他的话,皇帝心头也是一阵悲凉:“皇后,是朕对不起你。”

“皇上,臣妾要的不多,只想在人生的最后,享受一次真正的天伦之乐,臣妾的这点小小请求,皇上您一定会答应的,对吗?”

望着跪在自己脚边,期期艾艾仰望自己,眸中尽是祈求的皇后,皇帝心中的柔软,再也抑制不住地蔓延开,他微弯下身,扶起皇后:“当然不会,朕和你一样,也想在生命的最后,享受一次天伦之乐。”

皇后破涕为笑,掏出绢帕擦了擦眼:“皇上,您没有忘了荣贵妃吧。”

皇帝一愣,“荣贵妃?”

“是啊,就是和臣妾一起进宫选秀,又同时被皇上封为美人的荣贵妃啊。”

病中的皇帝,思绪似乎有些迟缓,但最终,他还是想起来了:“哦,朕知道,就是那个喜欢穿红衣裳,还喜欢哭鼻子的女孩,对吗?”

皇后点头:“荣贵妃薨逝得早,生下大皇子没几年就去了,所以在皇上的心里,她还是个小丫头。”

说起往事,两人都有些唏嘘。

文太师在一旁听着,越听越惊心。

皇后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荣贵妃,她提起荣贵妃,势必接下来就要提到大皇子。

突然之间,文太师目光一凝,终于明白了什么,连忙上前一步:“皇上,老臣……”

皇帝闷了好几个月,难得心情如此舒畅,不想被文太师打搅,于是厉声截道:“文太师,朕难得出来走一走,你莫要扫朕的兴!”

此话一出,文太师当即怔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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